荐读丨流均美食——扁豆角子饭 时间: 2024-11-23 14:09:23 |   作者: 冷拉方钢

  沾衣欲湿杏花雨，吹面不寒柳树风。记忆里，清明节前后，家园的空气温暖而湿润，浩荡的春风现已赶跑严冬，带来了绵绵不绝的濛濛春雨。“布谷……布谷……”，水乡小村落没早没晚地响起布谷鸟的叫声。清明前后，种瓜点豆。每年这个光景，奶奶就繁忙起来，她翻出上年留存的种子：黑布袋里装的是丝瓜种，红布袋里是种，小陶罐里是番瓜种，玻璃瓶里则是扁豆种……在大柳树下、院墙根、蒲垛子周围、锅屋（家园方言，厨房）山墙下、猪圈边上都一一点上。不几天，怯生生的绿意便缀满家前屋后。

  接下来的日子，碧绿的四季豆、细长的丝瓜、大肚子的番瓜，的韭菜，小灯笼似的西红柿……各式瓜果蔬菜轮流上场，所以，小小的农家饭桌活色生香起来。形象里，每天清晨，奶奶都要背着手，围着她那些瓜呀角呀转转。这儿瞧瞧，那里扶扶，趁便顺手摘点，一家人的正午菜就差不多了。

 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那些年，奶奶掌管家里的膳食，今日想想，也真是难为她了。在那物质匮乏的时代，那一张张嘴却特别“泼”（音，家园方言，能吃的意思），个个都是大肚汉，一顿能甩三丕（pī ）碗“采子饭”（音，碎大麦粒子做的饭），连菜都不要。

  奶奶是苦身世，我父亲“假三岁”（家园方言，实践两岁）时，爷爷就逝世了。奶奶一个人渐渐拉扯大了父亲，又渐渐拉扯出七大八小的一大家人，这其间的痛苦与劳累自不必说。也许是磨难日子的锻炼吧，虽然物质条件有限，奶奶照样把一家人的膳食安排得有条不紊。韭菜炒鸡蛋、丝瓜豆腐汤、清炒四季豆、酱焖大番瓜、大椒炒青瓜丝……

  当丝瓜、番瓜、韭菜、四季豆、辣椒、西红柿大行其道的时分，扁豆却一点动态都没有，只管扩张它的地盘，狡猾的藤蔓，竟一路攀爬到树旁的电线上，高高在上地仰望着伙伴们的扮演。你方唱罢我上台。当秋风乍起，暑热衰退之际，那儿的丝瓜、番瓜、韭菜都快要下市了，这边的扁豆才有了动态——一串串粉红的、靛蓝的、深紫的、纯白的扁豆花在枝头绽开了靓丽的笑靥。秋风里，暖阳下，风中摇曳的扁豆花如无数只蝴蝶在翩翩飞舞，小小的花儿把院子点缀成一幅精巧的油画，难怪郑板桥写出了“一庭春雨瓢儿菜，满架秋风扁豆花”这样的诗句来夸奖它们。

  开场即高潮，花开且花落。不经意间，密叶里多了一串串紫色的、青白色的小弯月，晶亮透亮，亮得诱人，要不了几天，一挂挂的扁豆角子便坠满枝头。红辣椒炒扁豆丝、扁豆角子烧五花肉、扁豆角子饭……奶奶又开端新一轮的厨艺展现，这其间最让我心心念念的便是扁豆角子饭。

  那年初，白米金贵，一般人家过日子，吃的是“采子饭”、“采子粥”，能吃到一半大米一半“采子”的“茶饭”（音，家园方言，饭食的意思）就算是上等人家的生活了。扁豆角子饭一来弥补了白米的稀缺，二来又省下了菜钱，一箭双雕。

  做扁豆角子饭的第一步是摘取合适烧饭的扁豆，扁豆不能太老，也不能太嫩。太老的扁豆，壳硬，口感差；太嫩了，水份大，没嚼劲，不香。奶奶选取的是七老练的扁豆，这样的扁豆，壳软籽嫩，最适合煮扁豆角子饭了。第二步是“宣”（音，家园方言，拣的意思）扁豆。撕掉扁豆两边上的筋络丝儿，再折成两三段。宣的时分，要留心扁豆角有没有蛀虫眼，有虫眼的要除掉。

  小时分奶奶做扁豆角子饭时，我喜爱扒在灶边看。柴火大灶烧热，大铁锅里倒入菜籽油，待锅里冒出丝丝青烟时，推入生姜片爆香，再倒入洗净的扁豆角翻炒。待扁豆七八老练时，放进淘净的大米，增加适量的水和盐，略微拌和几下，盖上锅盖烧。

  锅膛里柴火熊熊，米香和扁豆的幽香渐渐从木锅盖的缝隙溢出，在锅屋里环绕。待这种幽香浓郁得化不开时，扁豆角子饭就做好了。揭开大锅盖，待袅袅水雾散去，一大锅热腾腾香馥馥的扁豆角子饭呈现在眼前。此时扁豆角子与白米现已彻底交融，挨挨挤挤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。

  盛一碗在手，扁豆的幽香与米香迎面袭来，令人食欲大开。扒一口，黏滋滋咸津津的，扁豆粒与米粒在唇齿间翻飞，越嚼越香。扁豆角子饭趁热好吃，冷下来则别有风味，吃起来硬铮铮沙娄娄（音，家园方言，爽口的意思），爽口得很。若再来一个炒韭菜，那就更妙了，此时便是打你三个嘴巴子，估量也不愿停口。

  成年后，就像断线的风筝，我离家园越来越远。但每年深秋都要几顿煮扁豆角子饭来解解馋，有时还要参加五花肉丁乃至是海鲜，可怎样也吃不出小时分的滋味了。是菜籽油和扁豆角子没有从前的好吃？仍是我煮的扁豆角子饭没有通过柴火大灶的淬练？抑或兼而有之？

  后来，我渐渐悟出，那从前的扁豆角子饭之所以好吃，是因为它蕴含着家园的风，家园的水，还有家园的人，家园的情……